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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章
逾距
这一吻虽如蜻蜓点水，碰到便离开，但足以让两人内心同时陷入轰鸣。
泪水淡淡的清咸味萦绕鼻尖，苏陌四肢百骸如电流涌过，电流从周身汇聚到心里，让她顿时惊慌不已，手脚并用地后退开来。
宁拂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，连忙伸手拉她衣摆，然而那柔滑布料却同入水的鱼一般从她掌心游出，转眼便越过倒塌的院墙，往山坡下去了。
苏陌落荒而逃，瀑布样的长发在身后波涛起伏，随后大门一甩，隔着一座山坡的宁拂衣几乎都听见了门与门框相撞的巨大关合声。
她慢慢收回手放在心口，用力捏紧衣衫，眼眸低垂，失了神。
另一边，苏陌用力关上房门后紧贴墙壁，眉心有些烫得发疼，她手忙脚乱寻出面铜镜迎着光对照，待看清自己一脸的红晕后，又用力将镜子扔回远处。
咚的一声巨响，她听不见。
方才被大虫吓到的恐惧已经被慌乱所代替，苏陌用力摸了几下脸颊，却没去擦掉唇上的触感。
女子的吻比她本人看上去，要更为温柔，好像春天躺在院中小憩，醒来时落在唇上的那瓣花瓣。
香香的，热热的。
所以就算偶有悸动，但二人间却总隔着面虚无的墙，从不敢逾越。
爹娘在世时曾想过为她寻个不在意她胎记的好人家，然而阴阳眼于人们眼中几乎同恶鬼无异，在试探了几人的反应后，他们终于打消了这般念头。
二楼是住人的所在，进门便墨香缭绕，一人坐在窗边就着天光诵读，抬眼看她进来，愉悦地放书起身。
然而思绪却已然变得黏黏腻腻的，并不受她控制。
镇子虽然小，但并非雨季时却还算热闹，河岸两边烟火纷扰，开了不少茶馆，几个闲人坐在遮阳的罗帐下，就着和煦的风饮茶。
苏陌眼中闪过哀恸，不过很快散去，连忙将笼子打开，让鹦鹉跳上肩膀。
苏陌面纱轻荡，一手遮着骄阳走到河岸尽头，熟门熟路地入了家书嗣，书嗣中人影稀少，也没人在意她，于是她拎起裙摆，无声上了二层。
而苏陌自己也从未对此有过妄念，爹娘在世时她只想好好学医术药理，想着往后多救些人赎罪，能让下辈子过得好一些，而爹娘去世后，她又日日为了还清借债而奔波，不曾有功夫多想。
然而女子方才的举动，却是在她猝不及防之际，挥手将墙四分五裂。
苏陌小心地取下白鸽脚边的信筒，打开看了其中字迹，眉眼带了些喜色。
何况她这般条件，连愿意接近她的好人都无几，秦啸然那厮也只是无意中瞧过她那半张脸，这才动了心思，她从不将其当真。
所以就算她发现自己越发依赖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，她也从来不敢往其他方面多想一分一毫，更何况她还是个同自己一般的女人。
愣了一会儿，苏陌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回味那吻的味道，便又捂着脸在房中转了两圈，没好气地用力坐于床榻。
“我等你许久。”那人是个女子，年岁约莫同苏陌相仿，一举一动带着文人的端庄，同茶香浓厚的长街格格不入，“喝茶否？”
正在苏陌心乱如麻之时，脚下窗棂透出的光斑却忽然明暗闪动，她倏地抬眼去看，却是只通体雪白的白鸽，正拿脑袋铛铛铛撞着窗子。
苏陌摇摇头，急急比划：“鸟儿呢？”
“我此次去京城寻了那什么名兽医，但人家说你这鹦鹉本身寿命便不长，能活到这个年岁已是高寿了，他用些药喂了下，说最多再活一载。”女子笑容淡去，惋惜地伸手进笼缝逗了逗。
随后站在窗边平静了会儿，才戴好面纱打开门，快步走向镇子。
笼中是只通体明黄的鹦鹉，嘴巴是青色的，呈现漂亮的弯钩状，看见苏陌后，激动地振翅扑腾起来。
“哇，我们一年不见你半分都不问候，只顾着你的鸟儿。”女子含笑摇头，转身从窗外取了个鸟笼，抬手递给她。
她连忙起身将窗户打开，白鸽便晕头转向飞到她指尖落下，规规矩矩翘起了一只脚。
“一载也好。”苏陌莞尔，随后歪了歪头，让鹦鹉在她耳边蹭着。
“总比没有好。”女子笑笑，坐回椅子，重新拿起了书册。
苏陌和鸟亲近完，小心地看向她，指尖轻摆：“你如何？考取功名了？”
“怎生可能，我虽入了会试，然而考了一半便被发现了正身，当场被赶了考场，若不是那文官大人看我文采斐然动了惜才之心，你我恐就是于牢狱相见了。”女子云淡风轻地笑谈，仿佛此事于她而言不过尔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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